晚色拂风容易别

对家踩到我算踩着屎了

耽艳

献给机机@投币机 

雨烟似胧,远山如黛。济世堂的群屋掩于重山之后,凡间掘药者休憩饮水,偶然往此间一望,便可见得钟灵毓秀的景把堂屋那雕梁飞檐,脊兽房瓦,都衬得如画如歌,浑在一梦。于是戏折翻新,舞袖绮罗,辗转如绵的鼓歌中,关于济世堂的那则,除却堂主与夫人的痴恋,又蕴了一分凡人于修者的憬情。




今夜骤雨风疏,犹美人泣泪,坠时倾盆,悄然声稀。药庐廊下,那个懒管病患的医师长身玉立,抻臂一握,借劲抵开一面绘过黑燕的纸伞,他翻转手腕,将画伞遮于头顶,挡开瓢泼的时候,亦遮尽往向解清霜去时方向时,眼里翻滚如潮的心绪。




柳江鹤蜷着身,白褥被这病患绞得折迹遍布,他把截节食指咬在齿间,硬生生将嗓中重咳抑得微不能闻,肺腑里的温血从齿关涌溢,淌在枕边,洇出一片花痕荼靡,艳色非常。待捱过这阵烈痛,他再勉力睁眼,拽着软枕舒肩翻身,伏在地铺上,一手把自己撑起,后腿疏懒地蹬开覆被,裸露出方才被医师掖得紧实的两足。曲腿慢摇数下,觉着无聊,便微微反折起腰,抬高了视线,去看药庐廊下的人影。只是痛极时泪蓄眸中,看得不甚清晰。前楼主眼瞳滴溜一转,眨眼间从睫下挤出几粒寡情的珠泪,那截咬在口中的手指犹未抽回,血水淋漓的时候,便已歪首扬眉,唇角漾笑。倘若廊下医师此时回首,便能看见那对因为药血中灵力流转而颜色各异的眸眼中,既有锋利若砺剑的冷寒,亦蕴着婉转悱恻,赤裸如银钩的情色。




陆青云自曲江临笑口戏言的一句“带你去见解仁宇最后一面”,聪敏如他,便在这无头无尾的寥寥半句里悟尽事缘。济世堂中和睦恭敬父慈女孝的浮幕已摇摇将坠。从相看两厌,如履薄冰,行到反目成仇,父女相残的一步,中个杂事,已不是他一个死去多时的养子能够悉知。




然而他明白今天要发生什么。




散漫的目光自药庐折尽花骨的老树上飘然而去,看向那个曾经他读厌书时无数次抬首散倦所望的矮楼。他几乎已经记不清那座建筑的用处了,可昔日解家父子的容面,纵是他割裂记忆,揉尽碾碎,死封在识海一侧再不重顾,也依然闭目能见,念时如新。




解清霜持剑在前,背后影卫阴沉如死,面前黛山宛如困兽的樊笼。此行本应义无反顾,成王败寇,可她却蓦然回首,只望来时方向。她凝看太久,直到影卫上前,暗问何事时,方才收却目光,苦笑颔首,垂目不答,只时提剑阔步,照旧前行,眼中映出渐行渐近的,将被截杀的父亲的车驾。




父母兄长,别恨逢喜。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,也许是那个与她同享恨意的豕人,也许是那间承载怨怼多于喜乐的旧堂。




雨落太急,迸溅伞面,黑燕洇在薄雾与碎珠里,点滴如律。人间的日月,是真的太快。医师举伞阖眼,怅惘又无章地想。等我有时间静心惜情,竟已经到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时候了。




看顾侍候的姊妹们从眉目姣好,鬓发丰美,走到霜丛覆首,眼尾枯瘦,他那具残缺的修者身体,竟甚至不及追上她们年岁的小半。医师唇齿间咬了半晌的叹息终于幽幽吐出,如今细想爱恨纠缠,人间数苦,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眷恋过去战战兢兢的浑日,还是更喜如今羁流浮萍的旦夕。他蹙起琢磨如玉的眉来,眉心一点皲出的皱痕引人疼惜。今天这场在晴空万里后兀然而至的雨,把世故人情沁进渍水,纵是他执伞廊下,避风而立,偶然泼上面庞和袖口的雨,也足够浇得他冷彻肺腑,寒渡骨髓。…好冷啊。




一双手臂穿透如丝的雨幕,自他背后拥来,松垮地倚搭在医师腹前。水痕在那双手掌上蜿蜒曲纵,一只手的食指嵌落整圈牙痕,指缝中依稀血色,却已被雨水稀释得浅淡。陆青云未举伞的空手捏住这圈牙印,声里已有三分不悦。未想到楼主还有自残的爱好。




竟不先怪我沾了你一身血水么?那个身量不足,因而脑袋埋在医师背后的人闻言低笑,笑时引得医师背后宽袍轻颤。陆青云觉得有些痒,侧首看他时候,并看不见柳江鹤埋在自己背后时的神色,只斜瞥到那件不合身的褐袍半解半披,一面遭了血染,一面垮在臂弯里几要跌落在地。不及医师再寻话呛人,背后圈抱的手便攀上胸前。医师衣装谨然,数每盘扣错落襟前,彼此相合,一丝不苟,于是便把他衬得蕴藉端仪,风态卓绝。那两只手攀上胸前,两指一捻,便将盘扣解落,随后施施然从解处探进,只管挑着易着火的地方乱摸一通。医师脖颈下一处线扣未免高些,对此时的楼主颇作为难,他只得踮了脚,探首用齿关很是艰难地衔紧圈扣,在舌间一抵,方才解动。医师心中那点悲春伤秋被他横叉一脚,已是荡然无存。顶着医师杀人碎尸的目光,楼主假做恼烦地拧眉叹息,顺势把这口旖旎的温气吐到医师耳畔,连眉梢都带着笑时狡黠,藏尽了对其辗转错杂的心绪全无关心,只轻描淡写地讲出一句。




大夫,想了。




医师面上情态已将无可奈何和怒发冲冠二词交错演绎得淋漓尽致。他掷伞狠掰胸前二手,可后面的人却早圈起手来,整个人都朝他背上攀去,连一条腿都已环上他的腰侧。大夫,来嘛。楼主这样黏紧眼前人,只低眉敛情,将声音捻得委屈起来,两眸中的冷寒渐尽,独剩惑魂的银钩。来嘛。




医师拧眉阖眼,拉扯半晌也没能让楼主松手,狠忍了怒气未让柳江鹤血溅当场,最后被摸得火起,却实在扭不过他,只得抿唇压低了声,咬牙恨骂道。…█妇!




我是,我是。楼主忙不迭地应着,全然不顾廊下积水如洼,同医师胡乱抱着滚在一处。据了高地笑着俯首下来,垂眸去含那两片蕴怒的薄唇,口齿含糊地问道。这样就不冷了,大夫,你暖和了么?答他的是医师携着衣布猛塞入自己口中的二指,将他所有风言浪语一并堵在齿间。柳江鹤眯起眼来,含着满口衣料轻笑一声,握紧医师修剪得宜的手,凑在颊边一蹭,再与之十指交扣。医师望着他自个折腾得起伏如萍,炙意与暖暧从另一具躯壳上渐递而来,那对异色的眼瞳,一时是坞上振刀如舞,踏血翩然的少年,一时因为潋滟青痕的眼眸,想起喜怒敛藏,善恶莫测的兄长。




雨落如矢,在廊地上蓄出涟漪彼伏的水镜,随之欲念离荡,吻落处叫人目眩神迷。陆青云摁着身前少年的窄腰,只来及想到冷暖二字,那少年就从口发出一声轻呕,大滩腐糜的血连着堵音所用的布匹一道吐出。




腥戾泼身,溅痕如瀑。




解清霜躺在那片尸首和残肢交错的血泊。三千客被灵力封卸的时候,背后破风爆响的长剑被劈进她的躯壳。哪怕是百年锻体炼灵的修士,到头也不过血肉之躯。而命悬一线,居然是这样轻易的事。




唇着朱丹的女人踏在车舆,朝解清霜轻嘘一声,振刀剐下。曲江临挥出这刀时,因经年于庄中夺命,对于生死之事,早已漠然如冰——即使将杀的,是自己心上人的父亲。她只想起解清霜对她道来此计之时,持伞碑前,盯着母亲坟头的铭字,眸中既无追思,也无愤恨。父亲抽我药血,一面修养自身亏空,一面吊柳决明的残命。她移开伞面,迎上曲江临狭眉时复杂的眼,声如镀冰。




“我已经等不及了。”




柳江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眼中横陈的阴晦已如实质,相叠相嵌的激动在见血时攀至极致。他最后俯首与医师鼻尖相抵,算是未这突如其来的情事添落结句,没有情人间该有的亲吻和拥抱。我的时间等不及了,想要大夫也等不及了。他轻笑着擦开唇边溢血,外裳散开,积雨蓄在他的脊沟,剔透和浊红随他站立的动作同时蜿蜒,欢情的燥热和倾雨的淡冷在这具身体上彼此交织。




陆青云想把他扯回屋内,这具身体几乎已到极限,他确实不该由着他胡来的。可是楼主罕见地不曾顺从,只望着那黛山方向,似有所思。




纵雷裂云,雾雨蔽日。这是变天的时候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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